【FB/罗齐尔】燃犀照夜（6）
"你是个聪明的姑娘，知道自己的目的，”我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，金发披肩，却拥有似乎穿透人心的目光，语气却是懒洋洋的淡漠，和那些大人物的说话方式很是相似。
下一秒钟我的脑子再一次划入深渊，比上一次难受多了，从小时候的记忆和法语都被翻了出来，世界颠倒重复，仿佛有一根琴弦在耳朵里“咔咔”作响。我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这样的探查，只记得那个时候所有的风度和礼仪都消失了，我很不“淑女”的大口大口喘气，活像一条溺水的鱼。
我感觉到关于这件桃色事件的记忆从眼前浮现出来，仿佛时光倒流，到处都是可怕的现实——药水的滋滋作响，姑妈的歇斯底里，小精灵的来来往往，还有我刚刚在脑袋里思考的编故事，都无从所藏。我费力的夺回一点自己思考的空间，却只能挤出一个字“DAMN”！
谎言从来不是真实世界的绳索，不过是梦境的一张通行证。这是我后来知道的，不过如今并不知道。
“可是不会掩饰。”我想是被宣判了死刑一样不说话，只是听着宣判。
有男性的气息传到面前，没有宴会上见过的浮华和做作，只有强大的力量和压迫。“文达-罗齐尔小姐，我是盖勒特-格林德沃。”他高傲的在沙发上坐下来，却看都没看我一眼。“你很擅长讲故事。”
我微微转过头去，无话可说，可是面前的炉火也在缓缓流动，男人温热的气息逐渐远离，长靴的步伐干净利落，直到一只手抬起了魔杖。
梅林的吊带袜啊！我高呼，可是想到即使是梅林，也不会给予所有人仁慈。
这时候我幸庆自己还没有失去所有的理智和残存的镇定，在死亡的最后一个角落上，挤出了毫无规律也毫无原则的一句话：“您意在欧洲，不怕今日滥杀，明日无人追随吗？”
魔杖转了个圈，落低了一点，它的主人终于正视了我。我从没有想过有机会正视这样一双眼睛，带着轻佻不屑却毫无温存，蓝如无光之海，谁也猜不透其中风浪；金如满天光辉，几乎灼瞎了我的眼睛。当时的我还没有机会体会到这双异瞳的光彩，后来才意识到，不过是镜花水月，笑中含刀。
“哦？”我听见带着嘲讽的声音，也感到身上的压力瞬间减轻，不由得坐正，飞快的在脑子里组织语言。害怕被窥破，我不敢看他的眼睛，
“听说奥地利已经在您的掌握之中，只有几家拒不服从。“
“两位蒙特贝洛先生拒绝合作，然后失去名誉，足以令其他人震动。”
“蒙特贝洛家族多和德国家族联姻，如今还可以敲打外国家族。”
我深深吸了一口气，余光扫到被放在膝盖上的魔杖，侧过了头，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，可是以后呢？
“没有合法继承人，家族也会一蹶不振，毫无威胁。”最后的决断轻比羽毛，我没有想到为了自己，我竟然会开口“谋杀”那个照顾了半年的小生命。
金色的光从窗子里投到我的脸上，对于自己的残忍，我有一点想要呕吐的感觉，只是没有真的实物，只有水流一样不断嘶鸣的声音在脑子里游动。我甚至觉得我的脸颊扭曲成了奇异的弧度，所有的举止礼仪甚至是常识都消失的一干二净，不适极为严重。
我！我为何能这么做？就为了我自己吗？这样的声音叫嚣着毫无意义的呢喃，撕扯着把我坠入深渊。刹那间所有的不舒服都被减轻了，随后我毫不奇怪的听到了深处一个循循善诱的声音：
“真的不舒服吗？你是在同情一条生命，还是在为自己的做法震惊？你真的错了吗？不要着急，好好思考，放松下来。”我不由自主的吸了几口气。手边被递上了一杯咖啡。
“你的颤抖来自于血缘，还是世俗的看法？你美丽，聪慧，有着无尽潜力，不需要在意别人，更不用说那些不如你的人如何看待。“他逐渐逼近我最后的防线，
“如果让你对着你的混血朋友，做同样的事，你也会不高兴，是吗？让你对你的父母做同样的事，你更不会高兴，对吗？”我从来没有想过，声音，语言，手势甚至是不经意的魔杖挥动，配合着这间屋子里流动的无上权势和美好未来，能让我如此抛弃过往，沉沦于其中。
他走到我面前，看似漫不经心的掐着魔杖，“我亲爱的罗齐尔小姐，这样的评价真的是你想要的吗？”我问自己，这是梦么？你有机会摆脱无休止的迷茫和无助吗？你能避免寄人篱下吗？你还记得当年你为何要仓皇离开法兰西？
“我们有自己的生活，但离不开我们生活的世界，没有人能剥夺年轻人，尤其是你这样聪慧的姑娘选择生活的权力。”
“很少有人像你一样主动走到我的面前，敢于正视你的困境。自由去爱，自由选择人生，才是你这样姑娘的生活。”
这是梦吗？
“我的愿望就是如此，就像我们德国人说的那样，如蒙召唤，我愿从命。”
怎么会是梦，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！我这样警告自己，驱逐着看似不经意出现的念头。
“Monsieur”我被暧昧的烟雾魅惑的昏昏沉沉，情不自禁的切换成了多年不见的法语，还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婉转。多年后我在别的人眼中见过同样的沉沦，才知道这双眼睛最美好的时代，已经带着青春和欲望，埋葬在冰冷的海风中。
我带着恍然大悟深深低头，“文达-罗齐尔，愿为您效劳。”
但是我已经猜到了，我的今天乃至明天，都不是这句话可以抵消的。只有折下那朵仍在绽放的郁金香*，我才能真正走进安定，不，不能这么说，文达-罗齐尔才能开始她曾经想要的，野心勃勃的人生，以理想为笔，在现实的图纸上勾画。
